1
周日那天早上我突然狂吐不止，撑到中午竟然还开始低烧，实在太难受了，迷迷糊糊就请假回了家。印象里好几年没这么难受过了，下午去医院检查一大圈，终于找到了原因。
胃肠感冒。。。。。。
或许、大概、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我一上头请了三天假打算在家里好好休息休息。
没承想到了第二天，楼下回来一个确诊病例的二密，整个单元居家隔离，这回可好，真的可以一直在家里待着了。
因为封了楼，例行的核酸检测也是由防控中心的人上门给做，那天半夜快十点，才有人敲响了我家门。
我顶着三天没洗的头还有因为生病变得更憔悴的脸走到门口把身份证递给旁边扫码的人，准备好张嘴接受酷刑。
做核酸的医生是个男的，还挺高，穿着防护服遮得严严实实，半夜还得挨家挨户上门做核酸，他们真的很辛苦。
只不过。。。。。。只不过他怎么在掰棉棒封口的时候愣了半天？
我大脑飞速运转，一下子想到了自己现在的造型，我有这么不堪入目？
只是愣了一下，对方还是很专业地做完核酸去了下一家，关上门，我捋了捋自己打绺的刘海，揉了揉枯燥的脸。
随便吧，姐就这样。
疾控中心的要求是单元封闭七天，基本上隔两天一次核酸，还挺巧，一共三次都是这个男医生负责我们单元，他动作还挺温柔，至少没让我捅完嗓子眼就开始干呕。
第三次来的时候，我稍微认真看了一下他，隔着防护服只能看到标准的桃花眼，鼻梁也高高的，脑海里不由自主想起一个人，又很快消失。
大概是恶作剧之吻看太多了，我对医生这个职业从小就有种盲目崇拜，真想看看他不穿防护服的样子啊，肯定也不差。
解除封闭后我也得回去上班了，早上路过家旁边那个医院的时候，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好像是我那个从大二谈恋爱到大四，因为异国恋被我甩了的前男友？我立刻掏出手机找到号称百事通的我的闺蜜。
「纪北辰回榕城了吗？我刚才好像在路上见到他了？」
楚宜停顿了几秒没说话：「是吗？不知道啊，我去打听打听！」
我把手机放回包里，一路不停地回想当初我俩的故事。
大一那年我对纪北辰一见钟情，然后就开始用小孩过家家的方式追他，后来情侣没当成，倒是处成了哥们，虽然彼此都心照不宣，但我们始终维持着美好的友谊，直到大二那年才正式在一起。
我问纪北辰，为什么要让我追那么久，纪北辰只回答，他课太多没时间谈恋爱，当朋友挺好的。
我不甘心，接着追问，那为什么又答应我了，纪北辰捏了捏我那段时间胖圆的脸说，因为太喜欢你了。
平时人模狗样的纪北辰也会口吐情话，我实在大为震撼。
谈恋爱的每一天都像泡在了蜜罐子里一样，确定关系后我开始在他面前暴露真面目，没想到纪北辰全盘接受一点抱怨都没有，那段时间我们真的很好很好。
后来怎么了？好像是因为他大四出国交流，我又面临毕业，彼此都太忙了。
最后一次联系是吵架过后，我以为他很快就会来哄我，结果始终没收到他的消息，我嫌他不关心我，一个冲动就说了分手。
没过半年就后悔了，但是又不好意思说复合，万一人家已经开始新的生活了呢。
唉，还是年轻太冲动。。。。。。
闺蜜一下午都没再回我微信，不知道她到底去哪里问了，下班又路过那个医院，我想可能是我看错了吧，说不定早上那个人根本就不是他。
五点多的天空昏黄，像极了我那早衰的初恋。
吃过晚饭万事通终于回来找我了，她说纪北辰确实回来了，所以我看到的那个人估计就是他。
「想复合？」
「我不敢。」
我早就不是当年那个作天作地无所畏惧的自己了。
没一会，手机来了一条好友申请，竟然是我那个该死的前男友！
纪北辰：你找我有事？
我：我没找你。
纪北辰：不是你让楚宜到处打听我的消息？
我无力无助无语凝噎，曾经能秘密打探全世界的我的闺蜜现在怎么业务能力这么差劲。
我：没啥事，就是问问。
纪北辰：你身体好点了吧？
我：你怎么知道我最近大病一场？
纪北辰：脸黑得像被吸了精气，谁都能看出来吧。
我：。。。。。。
纪北辰：你真没看出来给你做核酸的是我？
竟然是他！世界未免太小了一点！
被对方戳穿，我一下子熄了火，尴尬地发了个表情包回去。
人间不值得，我闷闷不乐地翻着手机翻到了下午拍的天空，作为青春疼痛文学的忠实读者，不发一条朋友圈实在对不起此情此景。
「黄昏也错过我。」
文案写好，图片选中，一条朋友圈分享了出去。
不一会，微信又来了新消息。
纪北辰：病了按时吃药别像以前一样，还不舒服就去医院。
我一时没想好怎么回复，纪北辰下一条消息紧跟着。
纪北辰：我一般在住院部，偶尔跟老师出门诊，有需要的话你可以叫我。
我：那个，对不起，当初是我太冲动了。。。。。。
纪北辰：一句冲动就想敷衍我？那你删了我联系方式是怎么回事？
我：言情小说看多了。。。。。。以为分手就得那样。
纪北辰：宋清扬，你幼不幼稚。
我：。。。。。。
过了大概三四十秒，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复我了。
纪北辰：黄昏也错过你了？
我：小说里摘抄的，哈哈。。。。。。
纪北辰：黄昏错过你了，我可不想错过你。
纪北辰：虽然当初你甩了我，但我大人有大量还是决定再追你一回。
2
我这个人向来是不相信什么破镜重圆的，碎了就是碎了，用再好的胶粘在一起，那道裂纹都去不掉。
直到那天前男友跟我说他想再追我一次，我想，万事都不是绝对的。。。。。。我俩这个破镜子说不定就能圆上了呢。
但我也没回他，我这个人天生扭扭巴巴的，在一起的时候是个恋爱脑，受不了异国恋又作天作地作到分手，明明还是喜欢他但就是不想在一起了。
其实后来我想，当时可能就是想让他哄哄我，结果这家伙就像消失了一样。
拜拜就拜拜，下一个更乖，我以为自己很快就能走出失恋的阴影，没想到走是走出来了，就是很难再进入下一个，遇到的每个男生我都会下意识把他们和纪北辰对比。
没有他高，没有他好看，没有他会逗我开心，性格没有他好。。。。。。
时间越久，我越后悔当初冲动分手，于是一直困在这个怪圈里面，迟迟没有开启新的恋爱。
现在他又想追我了，是过尽千帆发现再也没有我这么好的女生了吗？
上学的时候我俩是真的很好，甚至年少轻狂想过毕业就结婚，现在想想我那早衰的初恋也确实满是漏洞，他不爱表达，我又太不成熟，没人教我们应该如何好好对待感情。
纪北辰应该是挺忙的，那天过后也没再追问过我，只是偶尔提醒我天冷加衣或者是早睡早起，娴熟得好像我们是多年的好友，也没有过什么爱恨情仇的故事。
这样倒是让我有点提心吊胆，怀疑他那天晚上是不是喝多了才发的微信，或者企图报复我。
大概是忧思过度，我最近又开始头痛，实在是忍不了了，我突然想起那天他跟我说的话。
有需要的话可以叫他。。。
头疼可是大事，要不去医院看看吧，但是因为看病叫他实在是有点尴尬。
有了！我直接挂他的号。
之前翻他的朋友圈好像看到过他跟老师周二周三出门诊，我点开预约挂号系统，没想到神外就剩下一个号了，恰巧就是带他的那个陈思思医生，天助我也！
于是我鬼使神差地挂上了周三下午，前男友的门诊。
疫情期间进医院还挺麻烦的，一个一个码扫完，终于进楼坐电梯到了神经外科候诊区。
「请30号，宋清扬，到二号诊室就诊。」大屏幕叫到了我的名字，我立马站起来往里走。
敲敲门，再一探头，里面坐着一位看上去很和蔼的医生，纪北辰就坐在她旁边对着电脑。
原来现在的纪北辰穿白大褂是这样的，比大学时候显得更成熟。
我走进诊室坐下，他头都没抬，一直盯着电脑敲敲打打。
「有什么症状？」面前的医生问道。
「最近每天都很乏力，大概一个星期前开始头疼，今天早上还吐了。」
「先去采个血常规吧，再做一个ct」医生边说边在病历本上写我的基础信息，「这个症状一般都挂神内的呀。」
纪北辰轻笑了一声，抬头看了我一眼。
就那一眼，突然让我想起了谈恋爱的时候，每次我来例假还喝冰可乐最后肚子疼得要死，他也是用这种怒其不争的眼神看着我的。
「好。」我乖巧地点头说道。
纪北辰行云流水地在电脑前给我开医嘱，敲完最后一下键盘后说道：「好了，一楼缴费做ct，三楼采血。」
虽然他面无表情，但我还是感觉到了他内心的得意。
「谢谢医生。」说完，我就逃了出去。
等我交完费做好ct来到三楼，发现纪北辰已经换好了自己的衣服站在采血室门口，见我过去，十分顺手地拿过我的包，把我按在采血窗口，里面的小护士应该是认识他，笑了笑问道，「女朋友？」。
「还不是。」
我脸一红，看着针头马上落到胳膊上，吓得赶紧闭上了眼睛。
然后就感觉到一只温热的手掌捂住了我的眼睛。
这样的动作大二那年重复过好多次，那段时间我总是生病，纪北辰经常逃课陪我去医院，每次采血都是这样，他一手拿着我的包，一手捂住我的眼睛。
从医院出来，有点尴尬，我以前明明是个社交牛逼症患者，跟小区里下象棋的老大爷都能打成一片，谈恋爱的时候多数也都是我缠着他不停地说说说，没想到现在对着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请我吃顿饭吧。」纪北辰先打破了这种安静。
「嗯？」
「我刚回榕城，你不尽一下地主之谊？」
。。。。。。
不过就是出去读了几年书，好像这不是你家一样！
「那回学校对面吃那个麻辣面吧！」我按下心中的吐槽，想起了一个绝佳的地点。
学校对面的面馆开了十多年，上大学的时候我和楚宜隔三岔五就去吃，后来有了纪北辰这个朋友就拽着他一起，他吃不了那么辣，但也一直迁就着我。
有一年冬天，我不小心把汤崩在了他的白色卫衣上，纪北辰虽然没说什么，但见他顶着那块油污跟我一起走在校园里，我实在是觉得很不好意思。
不知道纪北辰是不是也想起了那件事，他轻笑了一声说了句好。
上周刚下了场大雪，路面清得不及时，结了一层厚厚的冰，我像个企鹅一样颤颤巍巍地小步往前挪着，他可能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拽过我的胳膊。
我愣住了，支支吾吾地说道：「我自己能走。」
「照你这么走，明天能吃到面吗？」
。。。。。。
纪北辰轻笑了一声：「宋清扬，你现在变得像个大笨鸵鸟。」
「？」
怎么还人身攻击呢？我狠狠瞪了他一眼，试图挣脱开他拉着我胳膊的手。
「以前你不是挺聪明的，冬天路滑走路恨不得挂在我身上。」纪北辰没理会我的眼神，继续说道，「摔倒了也拉我当垫背的。」
楚宜喜欢写小说，还试图要以我和纪北辰为原型写一本清冷贵公子和他的作精小女友的故事。
有时候我也想过，是不是我小时候救过他的命，不然他怎么会这么容忍我。
「那都是过去的事了，那时候我还小。」我毫无底气地反驳道。
「现在怎么不行了。」
说完，他用胳膊挎在我胳膊上，直接靠过来，就像当初我挂在他身上一样。我一下子慌了，一把推开他，丝毫没想过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我根本掌握不好平衡。
惊呼了一声，却没有想象中的疼痛，原来是他帮我垫了一下才让我平稳落地。
两个二十多岁的成年人就这样摔倒在路边实在太丢人了，我马上张牙舞爪地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雪，又偷偷摸摸地看了一眼他。
「你没事吧？」
纪北辰指了指胸前的位置，说道：「胸口这里好像有点疼。」
可不能因为我断送了他的医生前途啊，我紧张地凑了过去问他到底哪里疼，是什么样的疼法，没想到他伸手一拉，我一个踉跄扑进他怀里。
四周突然寂静了，我只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他的心跳声。
扑通——扑通——
「终于抱到你了。」
「宋清扬，我再追你一次好不好，这样我们就扯平了。」
纪北辰的声音变得比以前更加成熟，靠这么近说话，让我一下子陷进去了。
这家伙，以前明明是根木头，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了？
3
前男友说要再追我一次，怎么回复？
我从小到大没收到过情书也没被人追过，仅有一次的恋爱就是和前男友，还是我追的他。
不过网上说得很对，一个男人喜不喜欢你，是能看出来的，比如此时此刻，我和纪北辰面对面坐在狭小的面馆，大眼瞪小眼。
他虽然变得更成熟了，但是看我的那双眼睛跟当年一比，好像一点都没变。
「抱都抱了，现在我想负责，你还不乐意？」
他先开口，眼神笔直地看着我，自带一股气场，我瞬间感到头皮发麻。
「抱一下而已。。。。。。」
「当年你可不是这么说的。」纪北辰突然认真了起来。
当年。。。。。。
我一下子红了脸，想起了大二那年自己干过的蠢事。
上大学那会有不少人知道纪北辰，不是因为学习好也不是因为长得帅，而是因为新生运动会上他被人撞倒后还是坚强地爬起来跑到了终点。
后来有人把他被志愿者扶着走的照片发到了贴吧，那个恰到好处的战损氛围感一下子就让他火了。
刚开始追他的人也不少，都被他拒绝之后，女生们也就不去触这个霉头了，我想，我的机会来了，于是在别人已经敲着退堂鼓往回走的时候，我开始追他了。
特意找人要到他们专业的课表去蹭课，在图书馆假装偶遇坐他旁边，其实我也不太知道怎么追男孩，结果就把暗恋对象处成了好哥们，我有苦说不出，纪北辰明明知道我什么意图的，事情怎么会发展成这样。
但是哥们总比陌生人强，好歹我能待在他身边。
直到大二冬天扫雪，我们两个院的分区挨着，楚宜看热闹不嫌事大挤眉弄眼地一把将我推了过去。
他下意识抱住了我，四周起哄声不断，我直接愣住。
平时喜欢跟楚宜口嗨，真到了这时候我又像个傻子一样呆住了，他扶着我站稳，也不知道我突然抽什么风，小声嘟囔了一句——
「你刚才抱我了，是不是应该对我负责。。。。。。」
不知道他听没听到，反正我是觉得社死了，一咬牙想马上逃离，结果纪北辰一下拉住我的胳膊，无奈又认真地说道——
「我觉得你说得对。」
啊！
现在想想真是丢人！
两碗麻辣面没多久就端了上来，他从旁边抽出一双筷子，用纸擦了擦递给我，又把旁边玻璃瓶雪碧的盖子打开放在我前面，动作娴熟，好像我们上周也刚来吃过面一样。
我犹豫了半天还是问道：「你想跟我复合？」
「我始终认为我们只是闹了一场时间有点久的矛盾，毕竟当初你要分手，我也没同意过。」纪北辰对答如流，仿佛早就猜到我会这么问。
确实没同意。。。。。。还没等他回微信，我就删除拉黑了他所有联络方式，幼稚，幼稚极了！
「不过如果你觉得是分手，我不介意再追你一次，听说你这几年也没谈过恋爱。」
「怎么？你也忘不掉我？」
咳咳。。。。。。咳。。。。。。
纪北辰这些年学什么了，怎么变成这样，花言巧语张口就来，油腻得让我有点吃不下去这碗面了。
「我承认当时是我闹脾气，但我等了一天你也没来找我啊。」虽然我知道自己也有错，但一想到吵架之后他的冷漠，就难受到不行。
「你把我联系方式全都拉黑，还不让我有点脾气吗？」
一个作天作地，一个固执赌气，好像也怨不得谁，年轻人的爱情果然不堪一击。
一碗面很快就吃完，我抢先一步去前面扫码付了款，刚好面馆老板从后厨出来看到我俩，眼睛一亮：「小纪，你有几年没来了吧。」
纪北辰笑笑：「嗯，好几年了，这不特意回来找找以前的味道。」
「好啊好啊，你俩还在一起，真好啊。」
我尴尬一笑，和老板扯了两句才打招呼离开。
外面下起小雪了，洋洋洒洒的，别有一番韵味，我家小区就在面馆旁边，纪北辰说先把我送回去。
他走在我后面，安静得让我以为后面没人，一直到小区门口，我刚一回头，他又突然凑过来，拽起我的帽子戴到头上：「头不疼了？出门还不戴帽子。」
我看着他，突然玩心大发，踮起脚尖拽着他的领子，也把他的帽子扣在了头上，然后憋着一脸笑容：「你也戴上。」
他半天没动，两只手把着我的肩膀，保持着这个好像半搂着我的姿势，我有点不自在，挣扎着想要出来。
纪北辰盯着我，手也不肯放开：「平时要多喝水。」
「嗯？」
放在我肩膀上的手好像收紧了一下，我看到他抿了抿嘴唇，然后整个人靠了过来。
啊！
不是电视剧里的那种法式深吻，他只是蜻蜓点水地亲了我一下，也让我的耳根一下子从头红到尾。
原来让我多喝水是嫌我的嘴太干！
「你！」
我想推开他，他却直接双手搂住我的腰往前一带，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喃喃道：「对不起，我没忍住。」
啊！
我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成了偶像剧女主角，还是说纪北辰偶像剧看多了。
这么来回一折腾，我头上的羽绒服帽子早就掉了，他说话的气息直接扑在我耳朵上，酥酥麻麻，我整个人都软了下来。
在大街上拥抱接吻这种事实在让我觉得有点社死，我小声说道：「快松开我啊纪北辰，这是小区门口太丢人了！」
纪北辰倒是听话，抬起了头，手还是牵着我没放：「你忘了谈恋爱的时候也很羡慕别人在寝室楼下腻歪？」
你可别说了吧！年少轻狂谁没有过丢人的事，本来挺浪漫的时刻现在突然下头了。
那时候纪北辰送我回寝室，每次到楼下就离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纯洁的同窗，一点也不像谈恋爱。
我还想反驳几句，突然从旁边胡同走出来一个拎着一兜子水果的中年妇女，她看到我和男人拉着手，眼睛好像放光一样，三两步就走了过来。
「完了。」
纪北辰疑惑：「怎么了？」
我抬头冲他苦笑了一下，视线越过他，看向正一脸喜气洋洋走过来的女人。
「妈。。。。。。」
4
作为一个二十六岁的成年人，生平第一次和男生拉手被家长当场抓住，这是什么体验？
我觉得尴尬至极，吴女士（我妈）可是一点都不觉得，她十分熟稔地走到我俩旁边，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哎呀，这位是？」
「阿姨你好，我是纪北辰。」
「是清扬的朋友吧。」吴女士笑出了花，「外面冷，要不上楼坐坐？」
我挤眉弄眼地跟她示意，想让她快点回家去，没想到姜还是老的辣，凭借我妈多年来在单位给别人扯红线的功力，她硬是装作没看见，继续一脸慈爱地跟我刚有一点要复合苗头的前男友寒暄。
纪北辰竟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我实在看不下去了，打断了他们俩：「妈，他还赶着回单位呢。」
吴女士一脸可惜，说道：「那就不耽误你工作了，有空再来阿姨家吃饭。」
「麻烦阿姨了。」
「哪里麻烦了，阿姨就喜欢跟年轻人吃吃饭唠唠嗑。」
平时也没发现你有这个爱好......
「行了行了，你快回医院吧。」我再次出手打断，拽着纪北辰的胳膊就往旁边走。
他笑得一脸无奈：「那我走了。」
「快走吧你。」我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看着他走远，我才回头拉上我妈一起进小区，自动忽略她的一脸坏笑，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没想到我妈先开始盘问：「你终于要谈恋爱了？」
我愣了愣，反驳道：「什么叫终于？」
「这么多年不谈恋爱，我都愁死了，还以为我如花似玉的大闺女怎么就没人喜欢呢。」
「哎呀，你别瞎说了，我没有。。。。。。」我突然有点不好意思。
吴女士突然又问道：「不过纪北辰这个名字怎么这么熟啊，乖乖，是你的同事吗？」
我诧异于我妈竟然还隐隐约约记得我前男友的名字，又开始纠结要不要告诉她纪北辰就是我大学那个男朋友。
当初我太情绪化了，气纪北辰冷淡我不来哄我，拉黑他所有联系方式之后请了一星期假跑回家，进门就躲进房间哭了一场。
我妈从小宠着我，看我哭成这样也着急了，问了半天才把事情弄清楚，从此在我妈心中，纪北辰就是那个抛弃了她女儿的坏小子。
我有点心虚，支支吾吾地说道：「就是那个，我那个前男友。」
吴女士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没了，变得有点严肃：「他回来找你复合了？」
「没有没有。。。。。。」
我妈很少这么认真地跟我说话，她突然这样倒让我有点紧张，也完全不敢把纪北辰说要再追我一次的事情告诉她。
晚上，纪北辰又发来了微信，叮嘱我早点休息，告诉我明天报告单出来直接发给他就不用再跑一趟医院，他和以前一样，总能帮我把所有事安排得明明白白，我也十分自觉地享受着他的照顾。
纪北辰：今天我说的是真的。
我：？
纪北辰：清扬，我们重新在一起吧，好不好？
重新在一起。。。。。。
我承认自己还喜欢他，但最近所有事都堆在了一起让我有点懵懵的，一下子不知道怎么回复他了。
纪北辰：你可以慢慢考虑，清扬，我很认真的。
我：好。
我想我确实需要一些时间来思考，长大了才知道谈恋爱不是头脑一热，尤其现在看来，我妈对他就非常不满意。
真是造孽，早知道当初就不跑回家可怜兮兮地跟我妈诉苦了。
第二天检查结果出来，确实没什么大事，大概是快到年末工作太多，我整个人有点焦虑。
我以为我和纪北辰就能这样安安静静像老朋友一样慢慢相处，最后顺其自然地在一起，没想到我妈先出手了。
大概是看不下去我天天对着手机傻笑，周五那天吃晚饭的时候她告诉我给我安排了个相亲对象。
「什么？你也没问过我啊。」我停下了夹菜的动作，难以置信地看着我妈。
「是你小姨同事家的儿子，比你大三岁，在医院工作的，各方面条件都不错。」吴女士丝毫没有理睬我，继续说道，「而且你现在不也没有谈恋爱吗？」
真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我怀疑她就是故意想让我和纪北辰分开。
「我不去啊，我可不想相亲。」
「你小姨都跟人家说好了，你突然不去让你小姨多尴尬啊。」
「那你也没提前问问我。。。。。。」
「你现在真是翅膀硬了。」
眼看着这场家庭战争马上就要起火苗，我爸马上开口充当和事佬：「行了行了，都别说了，快吃饭。」
吴女士一脸不满地看了我一眼，没再说话。
「清扬啊，你就去一趟，不喜欢也当走个过场，别让你小姨难做人。」我爸十年如一日地在家里当中立者，每天最大的任务就是调停我和吴女士之间一触即发的战争。
「知道了。」
晚上，在我妈的威胁下，我加上了相亲对象的微信，最近的生活实在太魔幻了。
林霄：你好，我是林霄，明天在A大附属医院对面的茶语吃饭怎么样？我看了一下，离你家也不远。
A大附属医院，那不就是纪北辰在的医院，小姨昨天说什么来着，他好像是神经外科？一股不好的念头油然而生。
我：我都可以啊。
林霄：好，那明天见。
关掉聊天框我直接点进了他的朋友圈，往下翻了几条就看到了一张工作宣传的合照，里面一排医生，站在最右边的，那不就是纪北辰！
不是吧，所以我的前男友和相亲对象竟然是同事吗.......
5
我突然觉得此时此刻的自己好像一个渣女。
如果纪北辰和林霄认识的话，我一边和前男友暧昧不清，另一边又去和他同事相亲，小说估计都不会有这么跌宕起伏的剧情冲突。
这样下去事情会越来越乱，不能再顺其自然了，我和纪北辰也不是什么刚认识的小年轻，在一起的话还需要考虑什么呢，谈恋爱本来就应该是一鼓作气的事。
第二天去相亲的路上我决定，今天和林霄说清楚，明天就去和我妈坦白。
走到餐厅门口我不由自主地瞅了瞅对面医院门诊大楼，大周末的，纪北辰应该不能在这边吧。
我进去的时候林霄已经到了，跟小姨发给我的医院证件照上的样子没差多少，白白净净的看着不像快三十的人。
「你好你好，我是宋清扬。」我先开口打了招呼。
林霄点了点头说道：「你好，我是林霄，坐吧。」
单身这么多年我妈都没逼迫过我，这还是第一次来相亲，我完全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对面的人可能看出了我的局促不安，笑了笑说道：「先点餐吧。」
「好。」
我以为医生都是那种不苟言笑的人，没想到林霄还挺幽默的，一直在找话题，没让我太尴尬，吃到最后我跟他解释了相亲的事，他也表示暂时没有恋爱成家的想法，做普通朋友也挺好的。
我松了一口气，这样的话我就不用背负渣女的心理负担了。
要走之前我拿着包准备去补一下口红，卫生间在餐厅里面，路过一扇门时突然有人抓住了我的胳膊，一把拽了过去。
我还没反应过来大声呼救，身后的人先捂住了我的嘴。
「是我。」这声音好耳熟，纪北辰？
我停止了挣扎，挠了挠对方的胳膊表示我知道是谁了，他这才松开了手。
「纪北辰，你有病吧。」我生气地瞪着他，揉着被掐疼的小臂。
大学时候大家都说他身上一股温柔贵公子的气质，现在不仅变得花言巧语还像个流氓一样。
「你来跟林霄相亲了？」纪北辰把我困在门口，拉过我的小臂轻揉着。
「你怎么知道的？」
「不巧，林霄是我师兄。」他靠得越来越近，我想躲都没地方，「更不巧的是，我无意间听说他的相亲对象是你。」
我无奈地反驳道：「我就是来走个过场，已经跟他说清楚了。」
「嗯，我知道。」纪北辰弯了弯嘴角，像是很满意似的。
「你怎么知道？」我疑惑。
「我一直坐在你们后面那桌。」
「你是变态吧，还搞偷听这一套。」我挣脱开他的手想要离开。
纪北辰像是抓住了我的命门一样，故技重施再次弯腰一个满怀抱住了我：「我惦记了你这么多年，万一你跟别人跑了，那我多亏啊。」
「嗯？清扬，你说呢？」
花言巧语！又是花言巧语！我很怀疑纪北辰在偷看什么恋爱话术大全，偏偏我还就喜欢这种。
本来还生气他刚才突然一拉吓到了我，现在气全消了。
「你先放开我。」我推了推他的肩膀。
纪北辰听话地松开手，又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纪北辰，我妈妈她不太喜欢你呢。」我闷声闷气地小声说道。
对方愣了一下，问道：「我怎么了吗？」
「当时咱俩分手我太难过了，就把你描述成一个冷暴力的渣男。」我尴尬地笑了笑，「我妈就，不太喜欢你了。」
「。。。。。。」
「清扬，你真的很会给我制造难题。」
我悄悄地勾住了纪北辰的手指，认真问道：「要是我答应跟你在一起，你还会冷暴力我吗？」
「宋清扬，我什么时候冷暴力过你。」纪北辰苦笑道，「那是我唯一一次赌气没马上哄你，就被你甩了。」
看着对方那张放大的帅脸，我实在没忍住踮脚亲了一下，然后偷笑道：「那我们和好吧。」
纪北辰怔愣了一下，然后如释重负地笑了起来，好像那年我撞在他怀里之后，他说他也想负责时候的样子。
兜兜转转我又和二十岁那年喜欢的男生在一起了。
跟林霄道别回到家后，我直接扑向了床，拨通了楚宜的电话。
「楚宜，我和纪北辰和好了！」我激动地尖叫道。
「我去，记得请吃饭！」
「楚宜，好怕明天醒来发现这是一场梦啊。」冷静下来之后，我感觉一切都不太真实。
「非主流病又犯了吧。」对面嘲讽地说道，「正好让纪北辰给你看看病。」
「切。。。。。。」
楚宜接着问道：「不过你妈不喜欢他，你怎么摆平啊？」
「我妈那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跟她好好解释一下就行了。」
「果然谈恋爱就万事不怕所向披靡了。」
都说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顺眼，纪北辰应该怎么讨我妈喜欢呢？这倒是个问题。
6
当晚我就召开了家庭会议，把我和纪北辰和好的事告诉了我爸和我妈。
「我看你就是不长记性。」吴女士一脸不屑。
我笑嘻嘻地靠了过去，在她身边蹭来蹭去：「妈妈，怎么了嘛。。。。。。」
「再被甩了可别回来哭。」
「怎么会呢。」我贴着吴女士撒娇，「而且当初也是我先甩了他。」
我爸倒是很开心，巴不得我马上嫁出去，笑眯眯地说道：「改天带回家吃顿饭。」
「这周就带回来！」
甜言蜜语摆平了我妈，下一步就是要让纪北辰也好好准备。
「我爸让你这周来家里吃饭。」
「这么快。」纪北辰轻笑了一声，透过手机也能听得很清楚，「这算不算，登堂入室？」
「成语不会用就别用了。。。。。。」
我一边吐槽一边笑到颧骨升天，突然发现自己现在这个样子，好像回到了上大学的时候。
那时候我们俩不是一个专业，课又很多，不能时时刻刻待在一起，每次看到他发来的信息，我都觉得幸福满满。
周六下午纪北辰拎着两个礼盒就来了，一盒茶叶，一盒酒，后来我妈告诉我，她以为纪北辰当天就要把我娶走呢。
我的社交牛逼症完全遗传了我爸，他一看到纪北辰，恨不得当亲儿子对待，倒是让我有点吃醋了，我使劲把眼神给到纪北辰，让他记得讨好我妈。
吴女士在厨房半天才出来，把茶水放在客厅，看了眼坐在一起其乐融融的我们仨，说道：「小纪，我要出去买点东西，你跟我一起吧。」
我内心警铃大作，马上开口阻拦：「我跟你们一。。。。。。」
「好的阿姨。」纪北辰打断我的话说道，「你待在家吧，外面挺冷的。」
我一脸担心地看着两人出去，然后和我爸大眼瞪小眼一起坐在客厅。
「你妈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担心什么。」我爸活脱脱一个妻奴。
「。。。。。。就怕他招架不住。」
「哼，连你妈也招架不住，以后怎么办。」
「。。。。。。」
我的心七上八下了半个小时，纪北辰终于回来了，拎着一堆塑料袋一看就是被拉去挤菜市场了。
「我妈呢？」我看了眼他身后，没人。
「被楼下李奶奶叫过去了，说一会就回来。」
我靠近纪北辰，小声问道：「我妈对你进行了怎样的盘问？」
「想什么呢。」纪北辰揉了揉我的头，「阿姨很好的，不然你以为她会扔给我五十万然后让我离开你？」
「那倒不会。」
「我不值？」
「是她没有。」
不知道我妈和纪北辰到底说了些什么，反正她从李奶奶家回来之后心情一直挺不错，我爸更是夸张，还拉着他喝了不少酒。
「别喝了别喝了。」我按下纪北辰手里的酒杯，又回头说道，「爸，你也别喝了。」
「没事。」纪北辰拉住我的手，掌心都热热的。
「行吧，不喝了。」我爸看我紧张兮兮的，也放下了杯子。
「小纪啊，阿姨对你没什么意见，要是谈恋爱就好好谈。」吴女士终于发话了，「清扬她性格不好，也一身毛病，你还得多包容。」
？
怎么回事？画风不对啊。。。。。。
不是要努力让我妈接受纪北辰的吗，怎么变成了让他包容我？
「叔叔阿姨，你们放心吧。」纪北辰接过话茬，攥紧我的手，「我会好好照顾清扬的。」
「那就好，那就好。」吴女士笑得一脸欣慰，仿佛明天就娶儿媳妇。
夜深了，纪北辰也该走了，我看着他穿外套，想了想也拿起了羽绒服。
「我还是送你吧，万一你半路摔了呢。」
趁我爸妈都没看门口，他偷偷地勾住了我的手指。
「那就陪我走走吧。」
这谁能把持得住啊！我手一滑，反客为主扣住了他的手，拉着他就往外走。
昨天刚下过雪，今天反倒不冷，我们就像大学生谈恋爱一样牵着手并肩走着。
「要不，回学校看看？」纪北辰说道。
「现在能进去吗？」
「笨，走四号门啊。」
四号门，靠近我寝室附近一排铁栅栏中被豁开的洞，无数次被封上又无数次被再次豁开，后来学校也不管了。
「那个洞还能在吗，好久了都。」我一脸怀疑。
「过去看看。」
纪北辰怕我冷，拉过我的手揣进他的兜里。
其实根本一点也不冻手，他的手很大很温暖，仿佛能把我整个手盖住，根本感觉不到寒风。
没想到四号门竟然还在，我和纪北辰偷偷钻了进去，寝室楼这边一向很安静，又赶上快放假，学校里都没什么人。
四号门进来对着的就是学校冬天的冰场，不过今年还没开始浇，甚至都没清雪，一脚踩下去，整个鞋都没进了厚厚的雪里。
我环顾四周，笑嘻嘻地问道：「这里，你还记得吗？」
「当然记得了。」
这里就是大二那年我们两个院扫雪的分区，也是我一撞就撞出个男朋友的地方。
我们绕着冰场走，他的手也极不老实，隔着厚厚的羽绒服在我腰上掐来掐去。
「别闹。」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纪北辰问道。
「嗯？」我想了想，「我去你班蹭课？」
「不是。」
纪北辰捏了捏我手上的肉：「第一次见你是在新生运动会，你和另外一个志愿者扶我到看台。」
「我扶你？我怎么不记得了。」
「对啊，你怎么不记得了，笨蛋。」他轻敲了一下我的额头。
我发誓，我是真的完全不记得有这件事，那天我做志愿者扶过的人太多了，谁能记得哪一个！
他看我一脸惊讶，带着些许无奈又抱住了我，两只手搂住我的腰，把头埋在我的肩膀上，他好像很喜欢这个姿势。
「怪我赌气错过了这么多年，再给我一次机会，一定新生运动会之后就开始追你。」
「……」
「清扬，我们错过太久了，你愿意嫁给我吗？」
扑通——扑通——
糟糕，是心动。
7（男主视角番外）
我的前女友是个小作精。
她总以为我们谈恋爱是因为她一见钟情，其实并不是，至少，在她认识我的前一天，我就注意到了她。
大一那年被室友拉着报名参加运动会，没想到快跑到终点的时候和旁边突然闯进来的人撞了个对面，我整个人懵了一下，又站起来跑到了终点，但实在是不太方便走了，膝盖传来阵痛。
跑道旁边过来了两个志愿者帮我，一男一女，那个男的一来就叽叽喳喳，无外乎是同学你太厉害了之类的车轱辘话。
右边的女生倒是安静得很，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搀着我，估计是太热了，她侧面鬓角的碎发都被汗浸湿，让我想起了家里那只玩累了就窝在沙发上耷拉着耳朵的小猫。
下午一两点是最热的时候，我忍着膝盖的疼痛还得和旁边男生虚假社交，直到右边的女生开口——
「陈林，你说得我头都疼了。」
男生被吐槽了一句，悻悻地闭上了嘴，我低头看了看右边的女生，真有意思。
志愿者把我扶到一旁后就要离开，我向他们表示了谢意，下意识看了眼女生胸前的工作证。
宋清扬。
有美一人，清扬婉兮。
真是个好听的名字。
第二天，我才知道自己的照片被挂到了贴吧，室友调侃我成了学校名人，即将收割大批女生的芳心，我看了一眼那张照片，我在中间，左边是那个男生，右边是宋清扬。
拍得……还确实挺有氛围感的，我原本不太喜欢拍照，手机里更是没有什么自拍，但鬼使神差地，我还是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室友说得很对，那天之后总有女生来班级门口找我，送巧克力，送水，还有直截了当想加微信交个朋友的，我一个个拒绝，不出半个月，就没有人再来触霉头了。
室友说我身在福中不知福，我却觉得是他们不懂，谈恋爱是件太麻烦的事了，我课又多，根本抽不出时间关心别人，而且彼此束缚，啧，感觉也不太好。
但我偶尔也会突然想到，宋清扬有没有看到那张照片，她……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学校太大了，我们又不是一个专业，再次见到宋清扬，竟然已经是过了半个月的事，那天她出现在我们专业的课堂上，我记得她是学中文的，怎么会来我们这里。
她静静地坐在教室中间，以为没人注意，还装作若无其事地偷偷往周围看，其实我从一进屋就看到她了。
不小心四目相对，她瞪大了眼睛，然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微笑，是运动会那天我没见过的，我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那天之后我就总能在学校看到她，专业课教室、食堂、图书馆，甚至有一次她坐在了我斜对面。
但我们再也没有对视过，我忍不住想她难道也想追我吗？我一边怀疑，一边又告诉自己，别自恋了。
直到某天我在图书馆学习，中间出去了一趟，再回来的时候书上贴了一张便利贴。
【同学你好，交个朋友吧，我是中文系大一的，宋清扬】
我突然有种说不清的感觉，好像是一直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总之就是很舒畅。
下午去上公共课，我又看到了宋清扬，她倒是也没躲，径直向我走过来，我的心脏突然跳个不停。
「同学，这里有人吗？」她指了指我旁边的座位。
「没有。」我礼貌地笑了笑。
宋清扬把书都放下后，静静地坐了下来，我等了一会，她果然转过来说话了。
「纪北辰？」
「你认识我？」我明知故问。
「谁能不认识你啊！」她说着，眉眼间全是笑意，「你好，我就是，宋清扬。」
「宋清扬……」我装作若有所思的样子偷偷看她的反应，「原来是你啊。」
「你记得我？」
「当然记得了，上午的便利贴。」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以为她会接着说点什么，没想到等来等去等到了老师开始讲课。
旁边坐着宋清扬，整堂课我都心猿意马，该不该主动说话？可我说些什么呢？
没思考出结果，下课铃响了，宋清扬再次开口：「纪北辰。」
「嗯？」
「纪北辰同学，我能追你吗？」她说得一脸认真，倒是让我愣住了。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完，她像一阵风一样跑了，留我一个人震惊。
不是吧，她看着唯唯诺诺的，行事竟然这么生猛。
从那天开始，她就肆无忌惮地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本可以第二天就像拒绝别人一样拒绝她，但每次一看到她，就会想起运动会那天的侧脸，于是我莫名其妙地和她成为了朋友。
对，我们只是朋友，从一开始的莫名其妙到后来我们无话不谈。
宋清扬高数不太好，我就经常帮她补习数学，我英语差了点，她也经常给我讲答题技巧。
朋友经常调侃道，我俩是给彼此找了个补习老师，我觉得这样挺好的，不会彼此束缚，也不会因为缺少陪伴而失落，人生都是要走一步看一步，在每个阶段做该做的事，现在我们是互相帮助的朋友，说不定以后，我们也能换一种身份相处。
但我开始每天都期待见到她，我知道自己慢慢陷进去了，不是从她说要追我开始，而是从运动会那天，我看到她的侧脸开始。
大二那个冬天我们两个院的扫雪分区破天荒地挨在了一起，我看着她努力铲雪的样子，好像一点都感觉不到累，果然宋清扬就是做什么都精力充沛。
我习惯性地靠近她，就在离她不远的地方铲着雪，突然她像是被雪块绊住，一下子倒了过来，我下意识抱住。
宋清扬好像也慌了，急忙站稳，低着头拍着羽绒服上沾的雪。
然后，我就听到她小声说道，抱了她，应该对她负责。
我愣了一下，然后又特别想笑，宋清扬还是一如既往地打直球，图书馆放便利贴是，公共课那天是，现在也一样。
她打破了我们的心照不宣，可是怎么办，我舍不得拒绝她。
所以我还是答应了，我说，你说得对。
有点莫名其妙，甚至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我想我一瞬间的怔愣和脱口而出的话，应该就是名为心动的感觉吧。
于是那个冬天，我和她在一起了。
谈恋爱之后才知道之前天天乖巧的样子都是装的，作天作地才是宋清扬的本性。
她说自己懒得动，于是我们出去玩就找个电影院看一天，她说早上起不来就不吃早饭，于是我偶尔就去给她送早餐。
以前我说讨厌谈恋爱后两个人互相束缚的感觉，现在才发现，跟喜欢的人在一起做什么都不会是束缚。
那时候我们真的很好，好到我以为什么困难都能一起克服。
大四那年我去国外交流学习，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我向来不是个适应能力很强的人，崭新的一切需要我花很多精力熟悉，我们开始从彼此的生活中抽离，消息也从秒回变成了轮回。
在我最忙的那段时间，我们因为琐事吵了一架，那天我在实验室做课题，想晚上再跟她道歉，结果她又说要跟我分手，冲动的情绪上了头，我索性装作看不见，继续忙手头的工作，没想到第二天她就拉黑了我所有联系方式。
后来的我把一切都总结为赌气和冲动，想找到她不难，但我就是没找，宁可自己憋着也要争这一口气。
等到后悔的时候，又害怕她有了新生活，成年人的世界有太多要考虑的东西，不是不想，是我不敢再去联系她，这一晃就是五六年。
交流结束后我回国继续上学，研究生又考去了别的城市，最后再次回到榕城，进了一家医院。
那天听说附近有个小区封楼了，需要上门采集核酸，再一细听，就是宋清扬她们家小区。
这些年有忘记过她吗？
老实说，没有。
我自认不是什么深情男，但就是迟迟走不出来，有过一些人跟自己示好，但是他们都给不了我那种说不出来的舒适感。
我鬼使神差地报名去做志愿者，敲她家门的时候，手都是抖的，担心里面住的已经不是她，担心她认出自己直接关门。
还好，穿着防护服，她一点也没察觉到，我不知道该庆幸还是失落。
她变高了一点，也瘦了，无精打采地，像是生了病，我控制着自己的情绪给她做好核酸后，转身就离开了。
现在不是寒暄的好时候。
一连三次核酸，都是我上门，她精神了一些，看来病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那么，该如何和前任说自己回来了？又或者，分手男女为什么还要再见面呢？
我想不出答案，只是一回到这个城市，就想起我们最快乐的那三年。
我得把她追回来。
当初是我错了，现在不能一错再错了。
我提前找到她闺蜜，打听了她的现状，没想到天助我也，那天早上我开车去医院，路对面走着的，正好是宋清扬！
我飞快地把车停到停车场，又特意回到她对面的道边，宋清扬走路喜欢看道对面，不知道现在还有没有这个习惯。
余光看到她停下脚步往我这边瞅了好几眼，成功了，她看到我了。
晚上，我思考了好久，还是主动加了她的微信，装作漫不经心地关心，然后直接告诉她自己有所图。
就像当初她直接问可不可以追我一样。以前她总嫌我嘴笨，不会说情话，现在我会了，不知道她还喜欢这样的吗？
等鱼上钩需要十分钟，等宋清扬上钩不知道要多久。
周三下午，我跟老师一起坐门诊时，看到电脑屏幕上待接诊患者里最后一个名字。
宋清扬。
我知道，我赌对了，赌她也没有忘记过我，赌我一定还能把她追回来。
所幸在我们错过的这些年里，不是只有我一个人无法释怀。
未来还有好久，如果是跟你一起走，那就也不算久。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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